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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少女憧憬的對象吶!!!’

……

“風間你一來就睡覺,是故意讓人等你吧。”

不知火抄著一把手槍,跟在風間身後,他也等得無奈啊,但好過那邊薩摩、長州藩主,他們等得都快哭了!

“哼,被那凈琉璃的聲音吵醒了。”臉上帶著不爽之意,風間走在廊道內,步調從容而閑適。

不知火看著他那副永遠高人一等的臉,嘖下一聲,“這是皇族的木偶師專為那位殿下表演,有些貴族只有幸聽,無幸看。”

“無聊。”自鼻子冷哼一氣,風間隨隨的往那戲臺瞥了眼,俊美的臉上劃過一道極邪魅的笑容,睦仁那家夥想得也真夠周密,挑這來聚集人眾議事,但這和鬼族有何幹系,不過是報以薩摩藩的曾經一段恩情,這才成為名義上的‘尊王攘夷’派。

此刻這一曲一折廊道的盡頭正出現一個小小身影,木夏端著一小碟糕點,憑著自己那點小詭計裝作侍從上了這金貴的二樓。她躡手躡腳的走了一陣,一步三回頭,生怕撞見侍衛,再一轉頭,她就硬生生的撞上了一堵墻。

“哎喲。”捂著被撞疼的腦門,木夏跌坐在地上,沒好氣的嘟囔‘那堵墻’,“你是鬼啊,走路都不出聲。”

回答她的是山一般沈默後的不屑一聲,哼。

木夏懵然一擡頭,一位身姿修長的男子便闖進她眼中,玉白和服上印著大朵大朵櫻花紋飾,光澤柔麗的金發,深邃眼瞳中透著妖嬈的緋色,微揚的唇角帶了點飄搖閃爍的笑意。

這般笑容,鬼魅而邪美。

“你以為你有何權利瞪本大爺?”隨然慵懶的語氣,一副自出生就未把天下人放在眼裏的高貴姿態,男子嫌惡的斜了她一眼,彈了彈被某人弄皺的衣裳。

木夏再次因錯愕將眼睛瞪得格外大,他以為他是誰啊,皇族搞得跟神祗一樣站在別人面前,高人一等很了不起麽?

“哎,是你撞了我,你還沒道歉呢。”木夏不管三七二十一,劈裏啪啦的據理爭辯。

清傲的目光在她身上逗留了一瞬,男子突然來了興致的靠近她一步,盯住木夏那雙淺棕色的眸子,薄唇抿成一線邪魅的弧度。

這到哪都是女難。不知火搖搖頭,無奈催促,“風間少爺,你讓那幫人等得也太久,別管這小鬼了,又不是你的菜。”

少爺?木夏一楞,果然是個身份不一般的家夥。她拍拍屁股,動作利索的收拾完糕點,嘴裏嘟囔著,什麽少爺,沒禮貌,撞人不道歉……

“哼。滑稽的半鬼。”風間淡漠的瞥完她一眼,就再也沒看第二眼,擡腳,走人。

扮鬼?扮哪門子的鬼?木夏快速認定這人腦子有問題,走了兩步,她鬼使神差的轉過身,沖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,順帶一句,‘毛病的少爺!’

滿意的笑了笑,木夏端著糕點繼續尋她的木偶,亦不知她身後有位男子,破天荒的回頭看了她第二眼。

***

上了二樓劇院,木夏悄悄地跪坐在後排,仰著脖子瞧前方戲臺,可惜還是有點遠,她看不清那些木偶紛麗的衣裳,只看見前面空蕩蕩的坐了一位少年,偌大的地方就那麽一人,那麽多空地,真浪費。

她挪動著膝蓋,想一點點靠前,就被一女侍攔住不得上前,正懊惱時,見幾位大人從側門出來,當然,也包括那位風間少爺。

淺金色發梢飄蕩的流光是狂傲不羈,風間千景一副全天下人都欠他錢的拽樣,往那一排一坐,前排人就沒了,木夏翻了個白眼,敢情誰擋誰死麽?

這時木偶師也特意換了一出戲,木偶似乎更加漂亮,木夏終於忍不住要繞到戲臺後面去瞧一瞧,她從狹道左側一步步向前,仿佛看見對面右側有斷斷續續的紫色拂過,她停下來細看,卻是空空。

細棉的陽光輕柔的,不斷地,一朵朵漏下,木夏就站在後臺那,如同她多年前的小時候一樣,靜靜地看著那些木偶師,用靈巧的雙手牽扯著那些木偶……

每一個木偶都穿著各自漂亮的衣裳,輕軟精細的金線鑲邊,熒熒閃動,靛藍青翠的裾帶,精致靡麗,絢爛如同夢境。

木夏癡癡地看了許久,眼神隨意掠過木偶師時,忽然看見了什麽,好像有位身著深紫色羽織服的少年在彼端……

光線如同緩緩抽出的絲,在眼前木偶師交替的動作空隙間,少年的剪影幾重明暗覆又,木夏恍然看到曾經一幕,她突然怔怔的說不出話來,思念如絲般抽拔而出,揪住了血脈,無法出聲。

可惜,他們之間終究隔了太多人,木夏還無法弄清那是否是錯覺,已被近衛發現,她急忙拔腿就跑,宛如輕靈的蝶翼倏地一閃而過,從彼端少年的視野裏。

“殿下,原來你在這,怎麽跑來這看了,快去前面吧。”少納言小笠原大人立於一側,見睦仁依舊沒反應,便問,殿下在發呆想什麽呢?

少年半晌側過臉來,眼中藏著波動的水光,低語道,“我好像……看到了,榎子。”

☆、少爺

春深至,獨不眠,一笑往昔。



榎子。

這個名字已很久未聽人提起,那還是嘉永元年,小公主剛出生後的第二年,皇室一場政變,殿下和小公主一同被遣送至江戶避難,嘉永六年一夜的大火,殿下被遣送回京,那位松本大人和公主失蹤,至今杳無音訊……小笠原大人想到此處,嘆下一氣,若她還在,這會也該是嫁人的年紀了。

“殿下思念公主心切,看錯了吧。”

“也許吧……”睦仁挪動步子,低垂著眼睛不知在想什麽,忽地眼波一動,問剛才那陣吵雜是怎麽回事。

“啊,有位不懂規矩的侍從闖進這,殿下不用擔心,近衛們已經去辦了。”小笠原大人輕描淡寫的說完,接著稟告最近各藩的形勢,要說公武合體後,朝廷也並未閑著。

點了點頭,睦仁的神情極為認真,平日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,一旦涉及政事,果決膽大,手段更狠絕。

“長州藩最近的表現,很期待。”

少年回頭望一眼木偶師手中的木偶,澄澈的黑眼睛裏一抹幽光,朝廷成為幕府手中木偶的時代,也快結束了。

***

廊道上一串急促腳步聲,木夏被幾個近衛追得氣喘籲籲,眼看要被逼無路,她順手推開身邊一房門,先躲起來再說!

還好這屋裏沒人……木夏緩下一口氣,拉起那水晶簾墜子,往那木榻上一靠,順便端了案幾上的清茶,剛含下一口,突然覺得頭上一道冷颼颼的目光,她擡眼一看,‘噗’的噴茶了。

“咳,咳咳……”木夏拍著胸口,沒好氣的埋怨,“你這人怎麽老不出聲,嚇死人了!”

掏出上好綢緞帕子,風間一臉鐵青,擦完臉上某種詭異的液體,他立即伸手掐住木夏那細嫩的脖子,緋色眼中泛起一絲寒意。

“咳,咳……放手,放開……”木夏掙紮著擠出幾字,揮舞著爪子亂扯他的衣裳。

“敢對本大爺噴口水,你真是活膩了!”

聲音不再慵懶,透著森寒可怖的氣息,聽得木夏心裏猛得顫了一下,她嘴巴卻死硬,“我又不是故意的,再說,這樣你人生都圓滿了,不好麽?”

“哦?”風間微微瞇起眸子,盯了她半晌,敢情他要說聲謝謝?

木夏可憐巴巴的眨著眼睛,察覺到他手上力道漸松,連忙討好,“我知道你很厲害,但殺了我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,好心的少爺,放了我吧。”

好心?嘴角勾了個淺笑,卻沒有笑意,風間冷哼道,“毛病的少爺,是哪個該死的東西說的?”

心裏一沈,木夏額上冷汗直冒,這家夥肯定不會放過自己,她眨眨眼笑著指上方,說,“神靈告訴我的。神靈還說……”

這丫頭……還真敢說。風間耐著性子問,“說什麽?”

“你是個笨蛋!”話音一落,木夏就趁著他註意力分散時,一不做二不休,惡狠狠地往他手上咬一口,得了空隙她邁開步子就跑,跑一步撞倒一花瓶,兩步掰倒一凳子,三步她自個就趴地上了……

眼睜睜的看完這一幕,風間盯了手上的牙印一秒,半是吃驚半是好笑的踱至木夏面前,蹲下身子,怪憐憫的看了一眼某人那欲哭無淚的表情。

“你這是滑稽到可悲了。” 無情的奚落。

“我穿著這身衣裳不好逃嘛……”小聲的嘟囔。

木夏恨得無力,正要爬起來,只覺腰上突然多了一只有力的手,再回神時,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了風間千景的腿上。

臉上一紅,她大叫,“餵,你幹嘛?我不就是闖進來,喝了杯水……小氣鬼,動不動就欺負人,放我下去!”

“你再吵,我就撕了你的嘴。”

語氣中的霸道和凜冽,木夏心裏又一顫,見那雙緋色眸子危險地瞇起,她便努努嘴,不說話了。

冷哼完一氣,風間慵懶的靠在木榻上,沈默許久,忽然若有似無的斜了木夏一眼,漫不經心的撐起下巴問,“你叫什麽?”

“誒?”木夏還在等著受死,沒想這天外一語,她楞著。

“你的名字。”語氣慵懶,又似不耐。

“你想找我家麻煩?我偏不告訴你!”吐吐舌頭,木夏撇過頭,她知道自己闖了禍,現在還得罪一位皇族大人物,這次都不是森山友賀把她吊起來打能解決的。

風間聞言一楞,生平第一次要輪到他追問小姐芳名,平時不都是姑娘貼上來自報姓名,還恨不得把名字刻進他心裏,果然這次是遇到一個……

“有點意思。”嘴角浮起一絲冷淡的笑意,風間靜靜地看著木夏,“雖然是個半鬼,不過,還不無聊。”

木夏被他盯得一陣惡寒,又打算開溜時,一女子橫沖直闖了進來,手裏還拿著一把刀,尖叫著‘千景,你再不來見我,我就死給你看!’

眼中露出一絲鄙夷,風間臉色一沈,冷道,“出去死。”

那女子不依,哭著控訴這位花花公子拋棄自己的行徑,木夏聽得有些迷糊,她就按照自己的判斷,冒出一句,“和夫人有話好好說嘛,我這外人還有事,先……”

走字未出口,木夏就被某人摁了回來,她恨得牙癢癢,回頭瞪了他一眼,卻意外的看見他揚起了嘴角,心意闌珊。

“夫人?”風間動了動唇,眼中掃去一道寒光,“她還不夠這個資格,滾!”

“千景,你真不愛我了嗎?還是……還是你有了新歡,就忘了我!”女子聲聲質問,淚水滑過她清瘦的臉龐,木夏本來還覺得她楚楚可憐,但她一聽新歡二字,莫名的火大了。

誰跟這家夥有關系?木夏眼睛一瞪,立即表明態度,她一副蒼天明鑒,本人八輩子不認識這人的樣子,撇的一幹二凈。

臉色微有一晃,風間不懷好意的湊近了木夏,眸子瞇起,壞笑道,“正是這位新歡,讓我對你厭煩了,快滾!”

話是對那女人說,緋色眼睛卻一動不動的盯著自己,木夏也笑著瞪回去,她分明看見這惡魔露出了天使般的笑,新歡你個頭!

女子痛苦的抽泣了一陣,突然就抓著刀向木夏沖去,木夏臉色一白,條件反射的抓住某人充當天然屏障,躲在他身後聽見一聲慘叫,再探出頭看時,那女子已倒在了一片血泊中。

“讓少爺受驚了,惠裏立即將這清理。”這位叫惠裏的婦人收起匕首後恭敬地退下。

自始自終,風間未看那女子一眼,神情淡漠如一塊冰,木夏後怕的咽下一口水,這家夥絕對不好惹,她連忙退到一邊,打著哈哈說自己是一位侍從要去送糕點了,說著說著,她就溜到門口,打開門沖出去……

蠢女人。鼻子裏又哼出一氣,風間低頭撥弄著微皺的衣裳,忽然聽到木門砰的一聲,他擡頭,眼中一絲微亮。

一位少女正關上門,轉身後直直的看著他,容貌在他遇見的美麗女子中,真是平淡無奇,唯獨目光清澈如水,無措緊張的臉上有著天真的神色。

聽到門外近衛詢問是否看見可疑之人,風間閑散地以手支頭,笑罵,“你滾回來做什麽?”

明知故問,木夏撇了下嘴,很是糾結的貼在門口,剛出去她就撞見那幫近衛。

被逮到是死,回來也是死;就算回到森山家,從此要足不出戶,被茶道腦殘化;初戀失敗,從此踏上暗戀這條不歸路……這樣的人生,就應該由自己來搞砸!

定了定神,木夏深吸一口氣,問,“你是很有權勢的大人物吧?”

“是。”風間點頭,帶點笑意。

“你剛才說我是你的新歡,不是開玩笑的吧?”

“哦?”語氣中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,頓了一瞬,“不是。”

“那好,帶我走吧!”

木夏斬釘截鐵的把這話說完,只見風間擡頭看向自己,緋色眼瞳微微瞇著,上下打量 ,半晌,突然輕笑道,“好。”

說罷便從木榻上緩緩起身,優雅的微微欠身,紳士般向她伸出手……

“你叫什麽?”

“木夏。樹木的木,夏天的夏。”

“嗯,好名字。”

“那當然……”

心間湧動著各種猜疑與不確定,但木夏已經顧不得這麽多,她想要自由,如同天真的孩童伸手要一塊糖果那般,她將手放在他的手上,這個惡魔能將自己帶向哪,她不知道。她想,不會太糟吧?

風間的嘴角始終掛著淺笑,笑容忽地深了一點,木夏還未弄清發生了什麽,突然被他按在懷中,微張的嘴被他的唇柔軟的貼上,她瞪大眼睛,驚恐萬分的瞪著,腦子轟的一響,一動不動。

金色的發絲在風中輕輕浮動,玉白緞面上櫻花妖嬈的盛開,風間一手拖住少女的腦袋,輕柔的在她唇上落下一吻,宛如蜻蜓點水,然而他像受到某種蠱惑般,舍不得那份香甜,遂將舌探入她的唇間,挑逗她的丁香小舌,靈滑的繞轉與吮吸,汲取她的甘甜清香,一點一點的侵入……

納尼?這是什麽東西?這在幹什麽?木夏終於大腦回路,漲紅了臉拼命地反抗,“唔——你……放開……唔——”

任憑她如何掙紮也無法掙脫男子那強有力的雙手,木夏急的快要流淚,直到風間停止了這一切時,她已被吻得大腦缺氧,若不是被他摟住了腰,她差點軟到在地。

該死的!這是嘗過了多少女人才有的技術啊!?木夏恨不得一刀捅了他,“下流,你竟敢對我做這種事!”

鎮定自若的整了下衣襟,風間伸出修長的指尖,按在薄唇上,“給新歡的禮物。”忽地眼波閃了一閃,冷哼道,“你胸部平平,唇倒挺甜的。”

“你去死!”木夏揚起手要給他一巴掌,卻被風間作勢捉進懷裏,他輕點足尖,帶著她華麗麗的騰空而起。

這家夥是人類麽?木夏一臉驚詫,瞥見風間那從容不迫的神情,她突然有些後悔,這樣搞砸……她是不是做了一個錯誤決定?

嘛,誰知道呢。

不出一會,兩人已到了風間家一處私人宅邸裏。

木夏惴惴的站在廳堂內,面對一切陌生的畫面,她忽然想起曾經某個早上醒來後,這般的無措。

心,突然作痛……

不可否認,被風間吻住的那一刻,她竟然想到那個清臒的身影,在哪呢?他在哪呢?

一眨眼,她的淚水啪嗒而落,風間正不耐的回頭催促她,男子募地一怔,緋色瞳仁裏流動著深邃的光芒。風間淡漠的將頭撇到一邊,“怎麽,你後悔了?”

“那……那是我第一次,我想留給真心喜歡的人……”木夏抽噎著,抹了抹眼淚,沒好氣的問,“哎,你有手帕沒啊?”

英俊的眉毛不由擰了起來,風間臉色一冷,語氣更冷,“那種東西,本大爺沒有,還有,我討厭女人哭,你閉嘴!”

“明明是你欺負人……”木夏哭得更悲催。

風間不做聲,眉毛越擰越深,最後不願多看她一眼,離開了。

過了半晌,惠裏走過來好心道,“小姐,少爺吩咐惠裏這幾天照顧你,請先洗臉吧,哭太久,眼睛都腫了呢。”

點點頭,木夏稍稍穩住了情緒,說出那樣的話,他肯定就把自己當隨便的女人了,這位少爺,一看就是花心到家!

跟在惠裏身後,她這才留心這他家如何,她猜想不會太窮,但沒料到他窮得只剩錢,區區一個府邸,七繞八繞,光是景致似乎就換了好幾場,她翻了翻眼皮,建這麽多房子幹嘛?女人不夠地方養麽?

最讓人火大的是,叫她怎麽好逃跑?她不過是利用他甩開那些近衛,讓她趁此也能離開森山家,然後等待時機從這開溜。

木夏一路留神記下路線,卻越記越混,他以為他是天皇還是將軍?住這麽大的府邸,也不嫌走著腿酸!

第二天就迷了路,木夏憋著一肚子氣,最後找處草地躺在櫻花樹下,她吹著劉海想,地方這麽大,正好也見不著,剛這麽想,就瞧見那千刀萬剮的某人正坐在樹稍上看風景。

“哎,你除了這樣嚇我,還能幹點別的麽?風間少爺?”

“蠢,是你耳力太差!”

風間不屑的瞥了瞥她,一副傲氣淩人的模樣,看他的風景。

此刻天空澄凈得像不起風波的幽藍海面,晨光幻化成一枚枚細小的花蕊,無聲無息的吹落,櫻花間漂浮的淺粉,蜿蜒了一地的斑駁樹影,就連他的唇似乎都潤出了溫和粉色。

木夏突然想起昨天一幕,噌的臉紅了,轉問道他為何老說自己是鬼,好像是他總扮鬼吧?

“你上來,我就告訴你。”

木夏以為他是吃準了自己不會爬樹,她撩起袖子,牟足了勁爬到樹梢上時,看見男子眼裏露出一絲震驚,她得意的揚起下巴,笑得格外燦爛。

性感滴嘴唇忽然微微一勾,浮出一抹鬼魅的笑容,風間倏地跳下樹,仰頭看著樹上呆怔的某人,說得波瀾不驚,“你若跳下來,我可以格外恩賜的接住你。”

“不用,我自己能下來。”木夏一臉嫌惡的撇撇嘴,就聽到他厲聲道,叫你跳下來,本大爺親自接住你,你該知足了。

不遠處的惠裏臉上微有驚色,少爺從小就受人服侍,平時連吃飯都懶得動手,更別提主動抱女人,這位小姐,看來最近很得少爺寵呢。

“謝謝,不用!”木夏拒絕得生怕遲了一步,敢情糟蹋他的惡作劇還是不識擡舉了?她正小心的踩上樹枝,可惜踩滑了,於是就在她的尖叫聲中,落入一個意外溫柔的懷抱。

櫻花的香氣席卷在他白玉衣衫間,木夏恍然出神片刻,連忙一副碰到黴菌一樣的神情,迅速從他身上彈開,風間也未惱怒,勾起唇角笑得淡漠,“在本大爺玩膩之前,先允許你這樣。”

木夏無奈的搖搖頭,在這之前?你就找鬼去吧!不逃,本小姐傻啊!

反正都這麽搞砸了,不差這一會。

木夏站在風間的宅邸內良久,下一秒,幾乎是毫不猶豫的一掃而空梳妝臺上的珠花環釵,一個也不放過的將房間內的金銀銅幣全裝進兜裏,行至門前,順帶把名貴字畫也抱了幾張,她終於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裏,出逃了。

逃跑過程比她想得要輕松,因為除了不知火偶爾來,惠裏有時在,那位少爺並不常住這,大概自己是他一堆女人的‘一個’,他沒工夫耗在這太久。

木夏出了這間府邸,放眼雲高風清,四月的天空格外的藍,她突然後悔沒偷走他手裏把玩的折扇。

隱沒在人群中,木夏將自己能去的地方在腦子裏列了個清單,回森山家是要念伯父伯母不殺之恩了,須永醫生那說不定被什麽殿下安插眼線,好時刻抓她回去哢嚓,數來數去,到底是沒有一席之地容她活到成年,果然,這一個人生活的京都,就是沒法喜歡。

即使是在這裏遇見了誰,那又如何,從此就是放在記憶裏的人了,木夏一個人穿梭在京都的街町小巷,住旅店,吃團子,站在河堤上看夕陽下沈,她一個人走過春末,快要到夏初時,發現兜裏換來的錢幣所剩無幾。

第一次,睡在了大街上。

躺在寒氣逼人的地板上,木夏就在忽醒忽睡間,大徹大悟,一切都是自己不好。

就算成天抱著茶罐不離不棄,等到森山友賀把自己嫁到門當戶對的誰家,安逸當個大小姐到死,有什麽不好?那就陪未來的丈夫種茶葉種到生小孩,再教小孩茶道之精髓,到死也在棺材裏放個茶罐……

醒來,一身冷汗。

這時,是五月了吧。她站在山坡上看著晨曦的光一點點的將大地照亮,忽然思緒放空,其實一個人,也沒什麽不好,除了……肚子好餓。

木夏記不清自己餓了多久,她拖著沈重的步子,想起這山上有間神社,那裏的貢品一定味美無比,她的人生由自己來搞砸,神明都無法幹涉,自由自在,才像松本家的木夏。

恍惚走到那鳥居前,木夏突然頓住,視線鎖在一抹玄墨上,腦中一片空白。

☆、神社

誠若念,遂君願,此生不悔。



夏天好像突然就到了,無聲無息的。

風吹過,稭桿繩索上白色“之”字紙帶晃了晃,木夏站在鳥居處,將貼在臉上的發絲撥開,轉身。

就當做,沒有遇見好了。

最狼狽時遇見,還不如不要見。

木夏滿腹傷心的要離開,迎面走來一位老婆婆叫住她,“姑娘,既然來了,為何不去參拜?”

“身上有點臟……”木夏解釋著原因,那位老人便牽起她的手,將她帶到神社的凈身泉水附近,拿長柄木勺舀了清水,示意她洗把臉。

看著水中的自己,木夏一時以為自己是鬼,女孩邋遢成這樣,怪嚇人的。

老人為她理了下微亂的發絲,笑容慈祥的說,“女孩啊,要做好準備,誰知道在人生中的哪一刻,真愛會來臨呢……”

真,真愛。木夏抖了抖,又無奈的笑起來,每一次都是這般狼狽,狼狽不堪時遇見他,這樣的緣分,無從準備。

“啊,是齋藤先生。”老人側了身要和誰打招呼,木夏想落荒而逃,卻好像冥冥之中,聽到一個極其清醇的聲音。

“森山小姐。”

指甲摳著自己的手心,木夏鼻子一酸,好想大哭一場。

“他叫的是你嗎,孩子?”

老人的話低徊在耳邊,木夏的心突突的跳著,好象有扇門打開了,有東西游出來。

原來,還是想他了。

因著這份思念,木夏無力的轉身,看見他就站在櫻花樹下,用溫柔的眼神,透過細碎的陽光和斑駁的樹影,微笑著看著自己……

“おはよう(早上好)。”

嘴角帶著清淺的笑,齋藤走至她跟前,淡淡的說,“你瘦了。”

木夏心中一酸,顫顫的滑落一大滴眼淚,想微笑,卻忍不住湧出更多的淚水,沒氣質沒形象的大哭了。

“森山小姐,你怎麽了?”齋藤一下子不知所措起來,安慰女孩的事,他最不擅長,嘴上翻來覆去也就三字,不要哭。

“別叫我森山小姐,我現在這樣子像嗎?”木夏抹著淚水,撇過頭。

“森……,木,木夏小姐。”齋藤微微紅了臉,淡紫色發梢垂下來遮住眼睛,努力不去看木夏。

“不是什麽大小姐,我從森山家逃出來了。”

“誒?這怎麽行?”

齋藤怔怔的不知說什麽好,只好掏出手帕,動作笨拙的為她擦著眼淚。

擦了一會兒,他突然想起了什麽,一聲不吭的從兜裏掏一塊東西,別過臉,放在木夏手裏。

木夏一楞,盯著手裏的糖果,睫毛撲朔幾下,他這是把自己當小孩哄麽?

“我聽總司說,女孩子喜歡甜的東西,這個是巡邏時,有小孩給我的。”齋藤垂下睫羽,低頭說,“我不像總司那樣,會討女孩歡心,我想,這樣你不會哭了。”

還是第一次聽他說出十字以上的話,木夏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男子,目光水水的,像純潔的小羊,他真是意外的很單純呢……

淚水還掛在臉上,木夏的眼睛彎成新月,“謝謝,讓你看見我這樣,真失敗。”

“……”

心中走過萬重山水,嘴上卻噤了聲,齋藤還是不知道說什麽安慰的話。

木夏找了石凳坐下,忽然一兩片櫻花花瓣切過自己的視線裏,她錯愕感慨著,“這個時候,還有櫻花啊。”

“大概是最後一株櫻花了……”

齋藤凝眸靜望著那雕零的花瓣,這最後一株,綻放最後的絢爛,不帶任何眷戀般的決絕。

世事不能永遠不變,櫻花也最終將隨風逝去,歸於塵土。

生存著,逝去著,此禪之道。

他原本就是一個武士,習慣了血腥與刀光,在生存與死亡間謀求一線呼吸,殺人時不把對方當活物,也未把自己當活物,從未抱著一絲僥幸的心理,揮刀。

對刀的信仰,是這般極致纏綿了他的生命,極盡芳華,如這櫻花。

成為武士那一刻,職責一同降臨——刀,為心中執念而揮。

然,無盡的時間長河,這般信仰是如此渺小得悲哀。在這轉眼成煙的亂世,守護的忠義信仰若消失,他又該回到哪?

他站在時代洪流的轉角處,以為可以如古木不驚,卻驀然發現,蒼老的是自己的靈魂。

“世事滄桑輪轉,晝夜春夏,每每看去不一樣,而我們還停在原地,依然如昨。這世間在一點點的改變,不論是幕府,還是朝廷,還是……武士。這一切,該如何面對……”

聽得出他語中的無奈,木夏轉過頭,看見陽光落在齋藤一的側臉,茫然的眼瞳中融進了淡藍色的天光,他像在另外一個世界,觀察這個世界的一切。

剎那間心顫抖著,想觸及他的世界,木夏十六年來第一次想要去分享另一個人的人生,這個人總在靜默中守護他心中所向,恪守他的武士之道。

她聽到過很多關於新選組的說法,殺人不眨眼的儈子手,暮府的捍衛者,還是武士道的捍衛者?她不懂那些道義,不懂這個時代的齒輪將駛向哪。

只是木夏相信著,即或不然,也應該以自己的心去判斷,總有些信仰,應該毫無保留的堅持。

“也許,存在比永遠更遠的羈絆,是心底的信念。若是內心覺得堅定,不論什麽樣的未來,都可以接受吧?”

“……”

“齋藤君,請相信自己的心。”

被她那明凈的笑容弄得有些錯愕,齋藤楞了一下,笑了。

“謝謝。”

“誒?”

“相信這一切都會好起來的。”齋藤望著手中的櫻花花瓣,側過頭靜看她,目光蔓延了這簡靜的初夏。“一起回去吧。一個人很自由,但有時這樣的自由會讓關心你的人擔心,還是回去吧。”

木夏搖頭,眼中閃著依稀淚光。

“抱歉,我說得有點多。”齋藤伸出手為她拭去眼角的淚,轉頭發現那邊滿滿排著的‘繪馬’,問,“還沒參拜吧?要許願麽?”

木夏點點頭。

繁密的樹木在和風中落下清涼的樹蔭,齋藤走過去挑選了兩塊繪馬,而木夏就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,忽然心念著這樣一個溫柔而單純的人,就算陪他到老的那個人不是自己,也希望可以多年後回首再見他。

他在,就好。

接過齋藤遞來的長方五角木版,木夏在繪馬上寫下願望,齋藤一,請你一定要好好的。

兩人拍手兩下,合十祈禱,而後搖動那粗麻繩,撞得麻繩上的風鈴發出響聲,聲音悠悠,回蕩在神社的上空。

他許的是什麽願望?木夏憋住一口氣,想問又問不出口。

兩人一起將繪馬系在紅繩上,木夏眼角的目光死死圈住向齋藤手上那塊,可惜他寫在了背面,她恨不得某天夜黑風高的跑來一探究竟,但還是算了,與其看見他希望和某人情比金堅的字眼,還不如自插雙目來的快。

也差不多到了該回去的時候,木夏看著那條下山的路,陽光明亮而柔麗地從樹葉間輕盈落下,碎碎的鋪滿芳草依依的古道,風景異常美好。

即使不能準確知道未來每一步,也因為他,可以無畏向前。

有離家出走的本事就有死不要臉再回去認錯的勇氣,木夏下定決心回家時,突然胃裏一陣劇痛,疼得她蹲在半路,齋藤細問她到底多久沒吃東西,某人當然是記不清。

你也太任性了……齋藤心裏猜的七八分,立即蹲下身子,說,“我背你去醫所,快上來吧。”

心裏噔的一聲,木夏微紅了臉,支吾著,“那個,我身上很臟的說。”

齋藤的臉色立即沈了下去,眼裏是不可忽視的嚴肅,他極其認真的教育木夏這樣是在逞強,身體不舒服就應該馬上去看病。

終究是抵不過他的一番教育,木夏將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,強迫自己要鎮靜,卻怎麽也制止不了那死不聽話的心臟,要崩壞了似的。

齋藤輕而易舉的就將她背起來,而木夏把垂下來的幾縷頭發藏到耳後,就這樣靠在他的脊背上,她快按捺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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